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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8月15日,日本宣布投降的日子,读财新文化谭端雄文《他只是一再坚持:我是中国空军》,血脉贲张。特翻出旧文,以追寻中国空军最初的影子。文字原发于2004年《南方都市报》,为纪念广州机场的前世今生而写,那里面也有着一代人的航空救国梦。

 

 

八一五,想起广州机场上的航空救国梦

 

谢海涛

 

【 第一期 】  燕塘机场

 

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 

 

     早先,中国的天空只有日月星辰,浮风流云,飞鸟与风筝,大地上只有山川河流,万物中没有飞机,更没有机场。   

     冯如说,要有飞机,要有千百架飞机分守中国的港口。于是,风雨如晦的彼时中国,就有了飞机,有了今天燕塘机场的故事。  

     时光上溯到1911年4月8日,莱特兄弟首创动力载人飞机飞行成功8年之后,在广州东北郊那个叫燕塘的村子,一个张开翅膀的“怪物”轰鸣着腾空,像天地之初婴儿的一声啼哭,打破了中国天空久远的寂寞。  

      一年后的8月,“中国创始飞行大家”(孙中山语)冯如带着自制的飞机,于此升空;国内第一个飞机制造厂,也随之建在这里。从此,国人数千年的飞天梦,不再仅存于敦煌壁画里。  

       燕塘的草地,因为有了英雄的出现,而有了魂魄精气,有了天地雄心;又因为1912年英雄的坠机,而湮没寻常市井间,空余芳草茵茵和惊天动地的叹息。  

      始于1911年,终于1912年,燕塘机场的生命,短暂如流星,那划破天空的,却是一代人的“航空救国”梦。  

       今天,中国的机场已星满大地,吞吐五洲风云无日无夜;感慨燕塘机场的今昔,追忆英雄冯如的壮举,似乎非泰戈尔的诗无以言意: 

       “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,而鸟儿已飞过”。 

 

 

【 第二期 】大沙头机场

 

  似水流年里的一粒沙

 

       如一粒沙,投在似水流年里,风蚀水淘,日夜不息;终于,辉煌一时的航空大港,只剩下一座暗红色的石碑,大隐于市,早晚听商家讨价还价,于西贡海鲜的甜腥和烧腊制品的油腻中不喜不舍,浑如世外之物。

       大沙头机场,其命果如流沙耶?

       所谓“斜阳草树,寻常巷陌,人道寄奴曾住。”大沙头机场落寞久矣,但有了石碑硬硬地在那里,就让人不敢小视,其上劈头一句"此处被称为中国航空业的摇篮",隐隐然让人觉得有金戈铁马之气破空而来。

       毕竟,这曾是中国航空业的重地,今日市井间声色饮食之风虽万千重,也难掩当初开风气之先的气魄。

       遥想1923年,被誉为"中国空军之父"的杨仙逸,在大沙头的红楼里呕心沥血,耗时两月余,造出中国第一架军用飞机。宋庆龄先生,这位伟大的女性,作为第一个参加飞机试飞的中国妇女,于此俯瞰过如缎的珠江。

  这飞机命名为“乐士文”(ROSAMONDE),取宋先生在美国读书时用过的英文名字译音,意为"玫瑰世界"、"美好前程"。

        多好的“玫瑰世界”,这名字展望了大沙头机场的风华岁月,民国世界的美好前程。所谓“一花一世界,一沙一天国。”彼时民国华美的河山,意气风发的人物,气吞万里的事业,种种的风云际会,大沙头机场都见识过了,虽有日后的落寞,也不负此生了。

        想起来,世间繁华事总令人感慨:发生时林林总总,如地上土,多年后存留下来的,如指上沙。

        大沙头机场之变迁似乎亦复如是,由军事禁区而商业重地,由吞吐历史风云而吸纳世俗烟火,一切功名都放下了,“事了拂衣去,深藏身与名”。

        这未必不是一种风流,一种气度。

 

 

【 第三期 】石牌机场

 

事如春梦了无痕

 

       “人似秋鸿来有信,事如春梦了无痕”。今日之人,谈及广州石牌,大多只知石牌村,而不知曾有石牌机场。

       也难怪。由农田,而乱葬岗,而跑马场,而飞机场,再到大学校园,旧日的石牌机场已如羚羊挂角,无迹可寻。

       历史是一场一场的雪,总是新雪盖住旧雪,一重重,世人只能看见外面的新白。

       于是,石牌机场不见了。今日的师大学生在校园里轻舞飞扬,万万想不到他们的脚下,多年前曾跑过马,停过飞机,走动过民国的大员。

      往事并不如烟。欲寻石牌机场之痕迹,却只能搜求于史志和博闻长者;欲识庐山真面目,又须拨开那一缕若隐若现的政治烟云。

      话说民国22年前后,军阀角力,西南诸省与南京政府貌合神离,两广军政首脑寄望于借助民航沟通诸省,维持西南独立局面。于是,石牌机场应时而生。

      机场建成时,广东境内安定详和,“启明”、“长庚”、“北斗”、“南极”、“天狼”群机飞赴停驻,两广有了空中走廊,又打通国外航线,风光得紧。

       好日子总不长久,待到日寇犯城,覆巢之下,诺大一个机场,说废也就废了,和四处逃难的小民没什么两样。

       后来又有李宗仁辟其为临时机场,为之续命;而随着李代总统的亡命天涯,石牌机场上空最后一片政治烟云,也终于散了;又多少年后,这里成了大学校园,桃李春风,书声盈耳,真的是“事如春梦了无痕”。

 

 

【 第六期 】抗战时期的机场

 

广州上空的鹰

 

       自莱特兄弟发明飞行器之后,人类头顶的天空就不再平静,地上的机场也不再安生。

       “大野多钩棘,长天列战云。”世界空军理论家杜黑的“空军制胜论”至今不衰。

       抗战之初,广州地区“黑云压城城欲摧”。在骄横的日军眼里,在中国的天空作战,犹如在一片充满阳光、令人心旷神怡的绿地上散步。也许只需些超低空飞行,只需些尖厉的嘶鸣,中国人便早已魂飞天外。

      这片血性的土地,东洋倭寇实在是低估了。彼时,广州的机场,虽已弹痕累累,中国空军虽已捉襟见肘,在华南战场一度只剩两架飞机,犹自不屈。广州的军民,在参天古树下的遮敝下组装飞机,在树旁的马路上起飞,与死亡赛跑。

      至广州城破,白云机场和天河机场陷于敌手,日机于此频繁起飞,轰炸我华南各地军民,是为广州机场之痛。

      但使禹域多飞将,甘把碧血洒长空。孙中山先生的“航空救国”思想,从来没有像当时那样深入人心过。

       广州机场之痛,时至今日,犹令人想见当初的场景:昏暗的天空,一群群、一波波日本战机,骄横地抖动着翅膀,幽灵般在天空飞来窜去,向地面抛洒着死神的飞吻。

       广州机场之痛,痛入今人的骨髓。20世纪的最后几场战争相继证明:没有强大的空军,难以赢得现代战争。

        而当时广州上空的鹰,一飞冲天,护卫天地之间苍穹百川,虽以卵击石,血洒长空,但令倭寇从此不敢小视我国民:

        中国的天空,绝不是哪家军机随便进出的“空中走廊”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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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海涛

谢海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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